鬼妻

苗家住在大槐樹街街尾，苗強四十歲鋤頭，至今未婚。

村裏在後山水庫西邊修了新廟之後，苗強因年輕時做過畫匠、瓦匠、木匠，便被村長安置到那裏看廟。平時給廟打掃、修繕，修剪花草樹木、甜香油等。

中秋、過年等大日子，他自己會夜宿在廟中看守，也會順手賣一些香燭。

他倒不是因為好吃懶做才沒討到老婆。他手巧、勤快、善良、憨厚，年輕時掙的錢，花在了生病的母親身上，盡管他悉心伺候，母親還是帶著至今未看到兒子娶上老婆的遺憾，走了。

還有一個原因，是他的外貌。一米四的個頭，黑如煤炭，略駝背，說話結巴，五官醜陋。這個外殼掩蓋了他內裏的好，導致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嫁給他。

這天，他修繕完廟裏的三個屋頂，天色已晚，細細的新月散發著冷冷的微芒。

苗強鎖好廟門，借著月光的微芒走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。

走到水庫附近的時候，他隱約聽到水庫裏有女人在喊救命。水庫後面的半山腰上，散落著一片又一片的墳地，夜色下望去，十分瘆人。

但他還是壯著膽子走過去，果然，看到有一個女人在水庫裏掙紮著，求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。

他是個熱心腸的人，這時，當然是毫不猶豫“撲通”一聲跳進去，朝著那女人游過去，用胳膊將她夾住，拖上了岸。

他雖矮小，但常年幹活，力氣倒是大，那女人又瘦弱。打小，夏日裏，他是最愛泡在河水深處游泳的。自然，救下一個失足落水的瘦弱女人，是不在話下的。

月色下，只見那女人的臉被濕漉漉的頭發遮住，看不清長什麽樣子。只能看到一張毫無血色的嘴唇，在沖他微笑。

她千恩萬謝之後，說自己在隔壁村子住，可以自己走回去。還說，自己一定會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的。她濕漉漉的離開時，幾乎是一步一回頭，每回頭一次便沖他微笑一次。

夜裏，苗強躺在床上，腦中老是浮現出那個女人依依不舍的笑容。同時呢，又甚為懊惱，自己居然沒勇氣問一下她的姓名。隨之又嘆了一口氣，即使是問了，長得那麽美的女人，也絕不會看上他，跟他發生什麽的。

這麽一想，心裏蠢蠢欲動的念頭，便也作罷了，翻個身就睡了。

第二天，他照常去廟裏修繕院墻，忙到天黑才回去。到家之後，一打開屋門，他就聞到一股飯菜香。

鍋臺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大米飯、一葷一素兩個菜，還有一大碗小米粥。

他異常納悶，母親走了之後，無論他什麽時候回家都是一口冷水鍋迎接著他，今天這頓飯是誰為他做的呢？

回來時，碰到鄰居大娘沖他慈愛的笑，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一個很好的長輩了。難道是大娘為他做好的？

本想著出門去問一嘴，這時，怎奈實在太累，扒拉完飯菜，換下臟衣服，洗了把臉泡了個腳，躺倒就睡著了。一覺睡到天亮。

去大娘家時，大娘一家一早出門了，鎖著大門。

這一天，他為廟裏神像、門窗、房粱等補色，照常忙到天黑才回家。

回去之後，他昨晚換下來的臟衣服，已被洗幹凈掛在了院裏的晾衣繩上。鍋臺上照常是美味的、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。

他跑去問大娘，大娘說不是她做的。

大娘手裏拿著一張照片說，半月前，她的這個親戚來給祖上上墳，結果路過水庫的時候，知足掉進水庫淹死了。真可惜，還沒出嫁呢，去了那邊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，太可憐了。

回家以後，他還暗自慶幸前兩天救下了那個女人。如果半月前能遇上大娘家的親戚，說不定也能救下的。

接下來的第三天，和前兩天一樣，照舊是熱騰騰的飯菜迎接著他，屋子裏也被收拾得幹幹凈凈的。

第四天，他故意早早回家，躲在門口的幹草堆裏，偷偷聽院裏的動靜。

屋子裏隱隱傳出切菜的聲音，還有女人輕聲哼著歌。他輕手輕腳打開門走進去，在屋子裏，看到一個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女人，正站在鍋臺前炒菜。

那女人不是……他一下嚇得將手裏的鑰匙掉到地上。

那女人聽到動靜，慢慢轉過臉來，朝著他微微一笑，輕聲說：“你回來啦？先坐下歇口氣，等會兒飯就熟了。”
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是那……那……那天……”他嚇得更結巴了。

只見那慘白的女人，瞬間飄到他的面前，“我說過啊，我一定會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。”

這回，他終於看清這個女人的長相了，和大娘那張照片上的女孩，長得一模一樣。

這時，她的笑容逐漸變得猙獰，聲音也變得陰森低沈，“我在那邊缺一個男人，你就娶了我，跟我配陰婚吧，我們到那邊去好好過日子……”

在一陣陰森的笑聲中，一條繩子從房梁上垂到他的面前，拴住他的脖子，一下把他吊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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